“经略”是北宋军职“经略安抚制置使”的简称 北宋的“经略”不仅仅是“掌管边疆军民大事”的官儿,而是设在全国各路长官兵民之政的长官。特别是北宋末期,此时的路分得很多,各路都选派官品高老种经略相公是几品官、忠于皇室而有干略的人充任经略安抚大使。这个官很难用后来的官职比况,因为它颇具特色:它既主管一路数州的兵民之政,又无权过问本路的财赋、刑狱、漕运、仓储、学事等事,这种互相掣肘的官吏制度,虽然避免了武人拥兵割据,却又造成了推诿扯皮,以至尾大不掉,终于被金人的铁蹄踢到了淮河以南。
《》里郑冤吗?
郑屠死得冤不冤,得看施耐庵怎么说,不能听信金翠莲的一面之词。《水浒传》写得非常清楚,鲁达打死郑屠,纯属瞎打,甚至是仗势欺人。假如一定要为鲁达开脱,最多也是以霸制霸,郑屠之死,非常冤。怎么讲?
金翠莲没有怨恨郑屠渭州城潘家酒楼的酒保叫过隔壁卖唱的金翠莲父女,询问这女子为何啼哭。金翠莲便对鲁达、史进、李忠道明原委。
金翠莲与父母从汴京城远道来到渭州(今甘肃平凉)投亲,没想到,这家亲戚早就去了南京(今河南商丘)。投亲不着,母亲得了病,死在了客栈。父女二人盘缠羞涩,举目无亲,便在此间“生受(受苦)”。不知因何缘故,渭州城状元桥旁卖肉的郑屠看上了金翠莲,于是,“强媒硬保,虚钱实契”,要了金翠莲做小妾。
郑屠娶了金翠莲,但却没有给付三千贯的典身钱。金翠莲与郑屠在一起生活还未到三个月:
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
金翠莲说得很明白,过错首先是郑屠,以欺骗的手段,将金翠莲娶了过来做妾。即便如此,她还是与郑屠生活得比较满意。但是,郑家的主家婆却很厉害,把金翠莲赶打出来,不容她与郑屠“完聚”。不仅不容“完聚”,郑大娘子还委派店家帮她追讨原本就没有的三千贯典身钱。
自始至终,金翠莲声讨的主要是郑屠大老婆,若是没有这个悍妇,与郑屠“完聚”也就没有后来拳打郑屠之事了。
郑大娘子是悍妇,施耐庵这样写,当然隐含了郑屠的惧内。在外偷偷纳妾,要瞒着自己的正室老婆,郑屠便仗势强媒硬保,虚钱实契的把金翠莲骗到手。虽然手段卑劣且恶劣,但金翠莲还是愿意与郑屠一起生活,后来发生的事情,都是郑屠大老婆闹出来的。
假如鲁达真的要帮金翠莲,应当去找郑屠大老婆算账,或者从中说合,让金翠莲与郑屠“完聚”,而不应当去打郑屠。那么,鲁达为何不去找正主呢?是不是“好男不与女斗”啊?
谁才是真正的镇关西鲁达不去找郑屠大老婆算账,而是直接去打郑屠,原因就是金翠莲的挑唆。在酒店里,金翠莲说过:
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保,要奴作妾。
这句话说到了鲁达的痛处,也就是俗话所讲的,捅到了鲁达的肺管子。至于金翠莲说的,郑屠大老婆如何如何,自己想与郑屠完聚的话,鲁达几乎都没听进去。
几百年来,几乎所有的读者都认为,卖肉的屠户郑屠就是镇关西。其实,都错了。
鲁达是小种经略相公府的提辖,只是一个后勤管理人员,根本就不是什么军官,更不是有的观点所说的,至少是团级以上,甚至是“军分区司令员”。关于“提辖”,绿野老道在很多文章中有过详细的考证解读,鲁达就是一个后勤管理人员,说白了,大概就是个司务长,专门负责为经略府采办生活用品。因而,此人整天在市面上晃荡,与酒店茶肆很熟,可以经常赊账。假若军区司令员出场,起码也是前呼后拥的,鲁达竟然连一个随从都没有。
鲁达跟郑屠也很熟悉,这个本市最大的主顾,郑屠肯定是要巴结的。所以,鲁达一到肉铺,便大叫了一声“郑屠”。郑屠一见鲁达到了,赶紧从柜台出来,唱个喏,半恭敬半打趣道:“提辖恕罪。”
既然是这么个身份,非常熟悉市井状况,鲁达难道不知郑屠有个“镇关西”的绰号?郑屠叫“镇关西”,只是金翠莲的一面之词。鲁达因此而怒不可遏,不分青红皂白,便去找郑屠算账。因为,真正的“镇关西”不是别人,正是鲁达自己!
鲁达在打郑屠时,骂了一大段话,头一句就说自己是镇关西:
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
无论怎么辨析,这句话就是鲁达的自我简介,“镇关西”就是鲁达。鲁达原本做过“关西五路廉访使”,权力很大,威镇关西一带,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吓人的绰号。至于“关西五路廉访使”是个什么样的官职,绿野老道曾经专门做过考证,在此简要说一点。
这个官职原本叫做“走马承受”,宋徽宗时期改为“廉访使者”,主要负责边事巡察,向每年向朝廷报告一次情况。徽宗时期,童贯在蔡京的推荐下,曾经做过关西五路走马承受使者。
鲁达就是镇关西,为何我们都认为郑屠是镇关西呢?从这一点讲,郑屠死于“镇关西”就是冤枉了。
鲁达以强欺弱瞎打郑屠郑屠到底有多坏,《水浒传》中只有“强媒硬保,虚钱实契”诈骗金翠莲这一项恶事。因为读者把“镇关西”这顶帽子稀里糊涂的按在了郑屠的头上,所以,想当然的认为郑屠恶事做绝,是渭州城一霸。
却说鲁达到了郑屠的肉铺,说要切十斤净精肉末,郑屠忙不迭的便叫手下人干活。鲁达不答应,要郑屠亲自切。郑屠很爽快的答应了,然后,非常熟练的操作,切好了用荷叶包好。然后,又切了十斤净肥肉末,照样包了起来。从这些细节看,郑屠手艺高超,是实打实的白手起家,干起了这么一桩大生意。
郑屠的服务态度非常不错,这绝不是他害怕鲁达,一个司务长有什么可怕的呢?无非是巴结他多关照点生意而已。被鲁达欺负到无法容忍处,郑屠也敢与之放对。假如郑屠真的是一个恶霸,如何做得到这般生意?书中可没有说郑屠强行推销,逼迫百姓来买他的猪肉。
所以,鲁达知道郑屠很会做生意,轻易不得罪顾客,便以非常的手段撩拨于他,以便找到打人的借口。却说鲁达一拳将郑屠打翻,踏上一只脚,继续骂道:
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
郑屠叫没叫“镇关西”,施耐庵在此暗示读者,他没有叫过这个绰号。因为,郑屠根本就没有分辨的机会,鲁达骂完,第二拳就打过来了,这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郑屠被打蒙了,“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鲁达还不容郑屠说话,又骂骂咧咧道:“直娘贼,还敢应口”,第三拳发力更猛,这一拳便要了郑屠的性命。
鲁达痛恨郑屠被金翠莲叫做镇关西,因为,此人曾经做过关西五路廉访使,郑屠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
在鲁达的眼中,自己是高人一等的镇关西,郑屠则是个“狗一般的人”。这不是恃强凌弱又是什么?
镇关西为何瞎打郑屠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是镇关西打死了郑屠,而不是鲁提辖拳打了镇关西。而且,打错了对象,打得几无道理。鲁达之所以瞎打郑屠,最直接的原因便是看不起屠户这个与狗一般的人。这等样人,竟敢犯了“关西五路廉访使”的讳,这还了得!
鲁达曾经做过这般大官,不知何故便被撸了下来,心中的不平肯定是有的。所以,在潘家酒楼一听到隔壁的哭声,便把碗碟都摔在了地上。这一举动,酒保被吓着了,镇关西谁敢招惹?
施耐庵写鲁达,然后写鲁智深,是完全符合《水浒传》整体故事架构的。文学作品以人物支撑故事,以故事塑造人物。鲁达、鲁智深这个一体两面的形象,有一个转折、递进的故事逻辑关系。鲁达从一个瞎打郑屠,无辜伤及他人生命的“镇关西”,最终得成正果,与所有的梁山好汉一样,从“妖魔”还道(还道村)于“替天行道,保境安民”的英雄好汉,都有一个转化的过程。
鲁达打死郑屠之后,自知犯下大罪,便匆匆忙忙的逃走了。到了五台山,依然秉性未移,大闹佛门。智真长老打发他去东京大相国寺,于路之上,鲁智深桃花村仗义救人,惩罚了桃花山的强贼。火烧瓦罐寺,杀了行凶霸道的一僧一道。这两件事,恰与拳打郑屠形成鲜明对比。拳打周通打对了对象,这厮确实就是强占民女之人,打他没错。杀一僧一道,则是真正的行侠仗义。
在东京大相国寺,鲁智深开始觉悟,决意在此修行。因而,他情愿从最低等的菜头做起,以期逐渐升职,做到高等职事。虽然,“遇林而起”,鲁智深重入江湖,但其最终的正果,却是做了五台山文殊院,或者东京大相国寺的住持。这么讲,有依据吗?
鲁达在五台山剃度之前,所有僧众都表示反对,智真长老却说:
只顾剃度他。此人上应天星,心地刚直。虽然时下凶顽,命中驳杂,久后却得清净。证果非凡,汝等皆不及他。可记吾言,勿得推阻。
智真长老所讲的,在他之下的五台山所有僧众,今后的正果都不及鲁智深。这就是说,鲁智深的正果可以与智真长老齐平。
据相关史料记载,梁山好汉后来参与了征辽与抗金战斗,青面兽杨志就曾先后在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手下为将,还曾做过“选锋首”,担任先锋敢死队长官。同是关西人氏,且曾在大小种经略相公手下干过的鲁智深,想必不会落后于青面兽吧。
但是,鲁智深并没有去做大官,而是受封做了佛门住持。因为,智真长老说鲁智深的正果有一个限制条件,就是拿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僧众做比较,这便仅限于佛门了。这也是鲁达一入佛门便得法号“智深”,与智真长老平辈的缘故。
只是《水浒传》被容与堂本腰斩,鲁智深的“正果”已无法验证。鲁达、鲁智深的故事也因此残缺,拳打郑屠的污点也没能得到“洗白”。而鲁智深确实是读者心目中的英雄豪杰,这才按照金翠莲的一面之词,把郑屠当做了“镇关西”。拳打这样的镇关西,鲁提辖似乎便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