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庞大、居住地辽阔的汉族语,尽管各地的方言与风土人情有着千差万别,但在文化上,却始终维持着统一民族的心理。的国土面积同欧洲差不多,但欧洲最后形成几十个国家。不少国家和民族的差别其实又比中国各地同一汉族的方言差别小。但方言的差别从来没有成为分裂的因素,从文化上说,方块字确是起着维系民族统一的第一纽带的作用,这是不应低估的。此外,标准语,即语言学家们称之为汉族共同语的作用,也同样不可小视,在某种意义上,可说是第二纽带。
中国汉族自古以来,尽管一直有许多方言,但既然有统一的文字,事实上也必然需要和伴随着一种标准语。用语言学家的规范称呼,叫汉民族共同语,这是相对于方言而论的。古代标准语并非出自行政命令,进行推广,并且远不是各地的人都能听懂,却是自然形成的。它出于同一民族内部交流的需要,其作用亦非方块字所能取代。古代标准语的形成和变迁,自然是与政治中心的所在地有关。
在中国古代,更远的情况无法追述,但在秦与西汉时,大致是以秦晋一带的方言作为标准语,而自东汉以降,又以洛阳一带的方言作为标准语。口头语言与书面语言的关系,当然是源与流的关系。事实上,直到隋朝,北方“其辞多古语”,上层士大夫与下层民众的口语差别很小,都是讲《史记》那样的文言。唐诗的韵律,也是依洛阳话为据。宋人谈论“天下语音何处为正”,认为“西洛人得天下之中”,但仍应以“读书人然后为正”。当时洛阳话与“读书人”的差别,大致就相当于如今北京土话与标准普通话的差别。
降及唐宋,即使在北方,口头语言与书面语言的差别显著增大了。富丽堂皇的唐诗中,已经采纳了一些当时的口语。宋代的汉文更出现了口语化的倾向。著名的大思想家朱熹的弟子所编的《朱子语类》,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朱熹使用宋代口语讲授和谈话的原貌。这证明即使像他那样文化修养很高的士人,尽管还是用古文写作,但平日的言谈,甚至讲授儒家经典,也已经不可能像六七百年前的北方庶民那样,“其辞多古语”,但他作为“读书人”,说的还是洛阳话。
自金朝中期开始,今北京成为中国的政治中心,于是标准话就逐渐由洛阳话转变为北京话。金人接待宋使,“语音亦有微带燕音者”,反映了当时中都话的推广。金朝后期,完颜合周“语鄙俚”,他所写的榜文说:“雀无翅儿不飞,蛇无头儿不行。”众所周知,现代北京话带“儿”字,是其一个特点。看来早在辽金时代,燕地方言即带“儿”字。如辽代称汉人为“汉儿”。燕地方言到明清时成了官话,而在民国时方确定为标准话。
古代的标准话是习惯形成的,没有法定,而且使用的范围肯定不如现在的普通话广泛。故语言学家称之为准共同语,是较为确切的。